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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題:風語城堡-前傳(繼續8)   yuhan85223的首頁網址  yuhan85223的電子郵件   我要回覆主題

然,前方終於出現一絲光亮,在濃黑中是如此耀眼。我狂喜地向著那一絲光明飛奔而去,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。撞入眼簾的,是一個散發著柔和光芒的輪廓,向我伸出一隻同樣光芒熠熠的手,纖長優雅的手指觸及我的肌膚,清涼如水,朗朗似有回聲的聲音低柔傳入耳際:「來吧,麥姬,別害怕,來吧。」



這聲音讓我緊繃的心弦霎時間輕鬆下來,如同在風暴中顛簸陷入絕望的航船,終於駛入一個風平浪靜的港灣。我跟著這隻手的牽引,緩緩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所包圍,如同踏入雲端,在光明和溫柔中,我喉中不由吐出長久以來的思戀:「休,抱緊我……」



雲團彷彿輕微地一顫,向眼前聚攏,更緊密地包圍著我,呵,她聽到我的呼喚了。她就立在雲端,神采飛逸的雙眸深情地凝望著我,俊美無儔的臉上笑意蕩漾,那雙美麗的眼睛就那麼漸漸地向我接近,接近。



微微的熱氣撲在臉上,我的心跳急劇加速,看見她的雙唇微啟,說出天籟之音:「麥姬,別走,別離開我。永遠別離開我。」



我努力向她微笑:「不,我不離開你,永遠不。」呵,是的,這是我的諾言,就算逃不出六道輪迴之苦,我也不會忘了這諾言。



她明亮的眸中光彩煥然,在我眼前擴散成一汪秋水,溫潤柔軟的觸感在我的唇間頸項遊走,我無力推拒,只是彷彿被這撩撥點燃了軀體,渾身燥熱難當。



「我愛你……你知道嗎?我愛你……」想不到高傲矜持如她,終於能說出這樣的話。



我無力回答,卻但願這個夢境永遠都不要消散。只有在夢裡,你才會對我如此愛意憐惜呵。



然,天空傳來一聲驚雷般的怒喝:「畜生,你在幹什麼?」



她的身影驀然消失,眼前只剩了白晃晃的天空,我惶然失措,向四周張望,卻看見她滿臉怒容地提劍而立,劍刃上寒光凜然,劍尖竟不斷地顫抖,如同被激怒的修羅,即將攪動腥風血雨。為什麼,為什麼你忽然如此憤怒?



「休……你怎麼了?……」我喃喃道。



她驚愕地回頭望我,眸中神色又憐又痛,忽然憤然轉移了視線,寒芒閃爍的劍尖筆直指向前方,厲聲道:「說,你哪只手碰了她?」



我順著她的劍看去,忽然渾體劇震!一個人瑟縮在牆角中,臉色蒼白如死。康基費蘭!



我彷彿明白了什麼,忽然如墜冰窖,那不是夢,不是夢。



怪異的眼神……參湯……



我看著那個人,憤怒地逼視,迎上的是懊悔惶恐的目光,微微顫抖的口唇,面如死灰,光華盡失的委瑣。眼前的人,還是那個曾瀟灑出塵雄辯滔滔,讓我甘心仰慕的兄長麼?從小的關懷備至,絲絲縷縷飄過眼前,我忽然消失了滿腔的憤怒,只是悲哀。原來我從來不曾知道,關懷背後的深情,彷彿是不經意間記住我所有的喜好,還有那火熱夏天送來的喜馬拉雅山的冰塊……原來都是暗藏著一個原因。我也不知道,一段無奈的感情,可以將一個人摧毀得如此徹底,可以引誘他去犯罪,甚至是傷害他所愛的人。



我顫抖的身軀漸漸回復了平靜,向著休輕輕一笑。



她看著我的笑容,眼色淒厲痛苦,忽然回過了頭去,一道寒光直奔康基費蘭的胸口。



「不要,休!」我及時阻住了她。



她看著我,微微喘著氣,沉聲道:「你想怎麼處置他?」



我掙扎著站了起來,搖搖晃晃走到她身旁,握住了她拿劍的手,冰冷沁骨。



歎了一聲:「放了他吧。他……是梅耶的哥哥……」



她眸中殺機一閃而過,冷郁烈火般的目光盯著康基費蘭半晌。我手中感覺到劇烈的顫抖,堅硬如鐵的手骨筋絡,我不知道她心中究竟有多憤怒,也不知道她是否肯聽我的話,放走眼前這個闖下滔天大禍的人。



半晌。



「滾!」這個字終於從她嘴裡迸了出來,幾乎是咬牙切齒。



康基費蘭顫抖著站了起來,從我們身邊匆匆而過,低聲道:「對不起……」灰色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的黑暗中。



我再也無力站立,眼前天旋地轉……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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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ogera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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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 去國



悠悠醒轉,張開眼睛對上的便是休的雙眸,我看得懂那裡面的憐惜與痛楚,甚至決不比我自己的痛少。轉了轉視線,啞聲道:「你沒有追去殺了他吧?你剛才的樣子真的好嚇人。」



她的眉扭結在一起,驀地抱起了我,緊緊摟在胸懷,恨恨道:「你為什麼要阻止我?他竟敢……怎麼可以就這樣放過他?如果不是我擔心你過來看看,我簡直不敢想像……你為什麼要這麼善良?為什麼?」



我喉間憋住了說不出話,只是將臉深深地埋入了她懷中,默默地流下淚來。



她微顫的手在我頭頂摩挲,沉聲道:「我不會讓你再受任何傷害,也不能讓你再被危險包圍。這裡已不可留,我們走。誰要阻攔我,就別怪我心狠手辣。」



扯過了一件披風將我裹了起來,叮囑道:「抱緊我。」輕輕拭去了我的淚,將我背了起來,大步走出了房門。



我將手臂環繞著她的頸項,感到她背心的溫暖,眼淚又悄悄地滑落,只有在她身邊,才可以感覺這麼安全。可是,如果她終究離去……我,怎麼還能獨自面對這艱險的世界,連最好的朋友,最親愛的兄長都可以突然背棄的無情的世界……



來到院落中,只見人影憧憧,明火執仗,康基費蘭臉色蒼白地站在人叢中。



休手中逐日寒芒閃爍,刷地直指前方,冷喝一聲:「擋我者死!」



康基費蘭顫聲道:「麥姬,你現在走會被抓回去的,算我求你,先留在這裡!」



休冷冷地睨著他:「憑你也要保護她?只怕這裡才是虎穴!」



康基費蘭臉上陣紅陣白,喃喃道:「我是為了你好……你,你跟誰走也不能跟她……」



我心中一驚,剛才我將他當作了休,那他已是知道我對她的心意,恐怕他此刻口不擇言就說了出來,忙厲聲截斷了他:「康基費蘭,你看著我!」



他的目光雖然有些畏縮,終究對上了我的眼睛,溫柔道:「你想說什麼,麥姬?」



我吸了一口氣,壓下驚恐忿怨,沉聲道:「你一向瞭解我,應該知道我做的決定,是不會更改的。你再阻攔我們也沒用,沒的讓這裡的人都白白賠上性命。你如果不想我今後恨你,就讓我們離開。」



休手中逐日發出「錚」地一聲清鳴,寒聲道:「麥姬,別再跟他囉嗦,他要找死就讓他來。」她竟還沒消了殺他的心,原來這人一旦記起仇來是這般陰魂不散。



康基費蘭身軀一顫,卻仍是道:「麥姬,你不能跟她走。你留下來,留下來好不好?」



我緩緩搖了搖頭,心裡清楚,這一戰是免不了了。而只怕要不了多久,這裡的打鬥就會驚動我家還在四處搜捕我們的人,所以,只能速戰速決。在休耳邊輕聲道:「能不殺人就盡量別殺人。」



她點了點頭,冷郁的目光罩住了整個院落,全身散發出駭人的殺氣,背著我提劍逕自前行。



康基費蘭退到了一旁,沉聲道:「不准傷了麥姬小姐。」



他府中的僕從手執兵刃,圍了上來,刀光劍影間,我不由閉上了眼睛。感到隨著休的左右騰挪上下顛簸,周圍不斷傳來慘叫聲,溫熱的液體點點濺到我的臉上手上,不多會便凝結成黏糊糊的一片一片,血腥的氣息充盈鼻端,中人欲嘔。



我心下惻然,我本不願見到殺戮,可康基費蘭苦鑽牛角尖,現在的情形,也是逼不得已。



耳聽得四周殺聲漸低,盡都是呻吟之聲,我才敢睜開了眼睛,只見遍地鮮紅,康基費蘭府中二十多個僕從已都變做了滾地葫蘆,哀鳴不已。他獨自立在牆邊,身軀抖顫,雙唇抖動著道:「麥姬,別走……」



我歎了一口氣,低聲道:「你好自為之吧。」在休耳邊道:「我們快走,我家的人肯定聽到了打鬥聲。」



休冷冷盯了康基費蘭一眼,背著我穿過門庭,在門前的馬廄裡牽出一匹馬來,兩人共乘一騎,急急打馬而去。



漆黑的夜色中,夜風頗涼,已經可以感覺到秋意。休將我身上的披風裹得又緊一些,輕聲問道:「冷麼?」



我蜷著身體,縮在她懷中,在馬蹄聲響中,感到她的下巴一下一下輕輕磕在我的頭頂上,別過了頭看著她道:「不冷。你別說話了,當心咬著舌頭。」微微笑著。



她訝然看著我,似料不到我竟恢復得這麼快。我的確心傷過,被自己信賴的人背叛,不是一件好受的事。然,若不是出了這件事,我也不會知道,在她心中對我是如此著緊。我還沒有看到過她像那樣怒火沖天,在我以前的印象中,她似乎不會為任何事動心動氣。那麼,我是否可以自私地揣測,其實在她心中,我竟然是額外重要的呢?或者可以認為,不管遇到什麼困境,她都會在我身邊保護我,絕不背棄?



她呆看著我一會,澀澀笑了:「傻瓜,我怎麼會那麼笨,咬到自己的舌頭?你還是好好休息一下吧,臉色真白。」說著雙臂收得更攏,將我整個人都護進懷中。



我知道,她以為我精神受了過度刺激,說話不正常了。但是,沒有必要解釋,也解釋不了,讓她像現在這樣寵著我護著我不是更好?我們還不知道能不能逃脫得了,哪怕只有半刻的快樂時光,我都要好好享受。只要是跟她在一起,就是快樂了。



後方隱隱有馬蹄聲傳來,我心中一驚,忍不住回頭看去,遠處是一行蜿蜒的火把的長龍,來者竟不下數百之眾!看來我家的人已經傾巢而出,父親說不定甚至還動用了婆羅門教內勢力,不把我們抓回去誓不甘休。他的手段一向強硬,這次恐怕是動了真怒。我太明白他了,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如此悲觀恐懼的原因。



休並不言語,驅策著坐騎一直向前奔馳,恆河就在前方,如果我們能渡過河去,也就得救了吧。火光映來,後面的人馬卻是越追越近了。



耳聽得父親長聲叫道:「兀那賊子,放下我女兒,可以饒你不死,否則後果自負,莫怪我沒有警告你!」



我吃了一嚇,方才明白他們說的什麼長老家鬧了盜賊,原來是……採花賊……難怪父親可以這麼大張旗鼓地來捉拿我們,否則還真找不出什麼理由既不洩露休的身份,又可以動用這麼多人力來追捕我們的。父親為了要娶休,又不讓她的身份在皇上面前戳穿,還真是煞費苦心,我不由又是好笑,又是好氣。



看休時,她的嘴角微微勾起,顯然也是極力忍住了笑,亦長聲回道:「長老,你女兒我要定啦!你要是有本事,就截我下來,千刀萬剮,我眉頭都不皺一皺,如果你沒那個本事,就別在那兒胡吹大氣了,恕不奉陪!」



我大駭下忍不住打她一拳:「胡說什麼?仔細你真把他惹怒了。」



休鄙夷道:「我早就惹怒了他,都這個時候了,還怕得了什麼?何況我如果真的是採花賊,不這樣回答他難道還要我搖尾乞憐下馬投降不成?」



說得我亦啞口無言,只好歎氣。



忽又聽得身後馬蹄聲有異,大隊人馬分做了兩隊,一隊仍銜尾窮追,另一隊卻向著恆河河岸斜插而去。父親已然洞悉了我們的圖謀,要把我們趕到河岸處再一網成擒。此段河流湍急異常,絕不能泅渡,如果我們被他逼近河岸,那真是插翅也難飛了。



唯一慶幸的就是,他們人馬雖多,終究顧忌我們的安全,不會用箭射我們,不然休縱然有三頭六臂,此刻怕也早成了刺蝟。心中一動,問道:「你水性怎樣?」



休不置可否地道:「你想就這樣泅過河去?太冒險了。」



我咬牙道:「不然還能怎麼辦?被他們逼到河邊,要不束手就擒,要不就撲通跳下去。你希望我們白逃了這麼久,只成了一出鬧劇嗎?」



她微皺的長眉猛地一展:「想不到你還這麼不成功便成仁呢。」



我嘻嘻一笑:「我發起狠來可也不比你差。這是原則問題,要錦衣玉食的生活還是要自由,你也會替我選擇了?」



她低下了頭看著我,目光裡有些我看著迷惘的感慨:「你這是要我玩了命賭一次啊。也罷,我怎麼能比你還婆婆媽媽?你可要抱緊我了,不然吃水活該。」



我欣然一笑,立刻就抱緊了她。惹得她一陣長吁短歎:「看我撿了個什麼燙手的山芋。」



我佯嗔道:「還不都是為了你這小賊?想我堂堂婆羅門教長老千金,現在被個採花大盜所擄,一世清名盡付東流了我!就算被老爹找回去,那個尼泊爾王子怕也不肯要我了,以後也沒人肯要我了,你不負責誰負責?」



一番搶白,說得休驚駭地瞪大了眼睛,彷彿從不認識我似的,片晌才皮笑肉不笑地道:「好,我負責,我負責。現在我真替那個亞里罕度王子慶幸,給他去了這麼大個麻煩,不然他一定得提前出家修行去了。」



我一拳搗在她腋下,痛得她齜牙咧嘴:「對不起對不起!我又錯了。別打別打,當心我坐不穩掉下馬去,被你父親踩死,你可真的沒人要了。」



我正要再打,左後方突然傳來一道勁風,休眸中寒芒一閃,逐日電光般倒捲,磕飛了一支偷襲的箭。



我心中一凜,他們竟用箭了,雖然目標並非取的我們,但卻是取的我們跨下的坐騎。這卻是要命。還沒跑到河岸,如果馬兒就被他們射死,我們連跳河也辦不到了。父親還真是深謀遠慮哪,怪只怪他也太瞭解我了,知道我一定會寧死不屈……



在休耳邊焦急道:「可不可以再快點?」同時攀著她的頸項向後望去,父親的面貌已可在火光中看清,神情肅殺,就是他動真怒的那樣子。不由倒抽了口冷氣,如果被他抓回去,那還得了?



休猛抽了馬兒幾鞭子,可憐的馬兒悲鳴一聲,使出了全身的勁兒瘋跑著,嘴邊吐出白沫來。休沉聲道:「馬快不行了。你小心,我隨時可能抱你跳下去。」



話猶未盡,又是兩支箭疾奔至面前。休一手攬著我,持劍的一手丟開了韁繩,單靠兩腿控制著坐騎,反身兩劍磕飛了箭矢,頗為狼狽,危至極點。可還沒等她喘過氣來,又是連珠四箭電射而來,我一看那箭勢,就知道是父親射的。這連珠四箭的絕技,還是他手把手地教我的……



休牙根緊咬,刷刷刷三劍磕飛了三支箭,終是擋不住第四箭,眼看著那箭直直地貫入了馬臀中。馬兒長嘶一聲,吃痛下居然飛竄出幾丈,倒把追兵的距離拉遠了點。但這終究不是辦法,只要父親再射一輪連珠箭,我們的救命坐騎就完了。



那馬的體力本已不支,又受了箭傷,真真是雪上加霜。河岸已經在望,但沿河岸追來的另一隊人馬也在飛速逼近,他們已經完成了合圍之勢。



弓弦聲響處,第二輪連珠箭射出。休哼了一聲,揮劍疾劈,忽然我們兩人一齊落了空向下掉去,那馬竟在這個當兒不支倒地,父親射向馬兒的箭便成了射向我們!



落地那一瞬間,休眸中寒芒暴射,腕翻如飛,錚錚金鐵交鳴聲中,左手將我緊緊護在懷中,向河岸疾滾過去。



劇烈的碰撞讓我頭暈目眩,忽然感覺身體向下急墜,還來不及反應,已然聽得撲通一聲,急劇的水流轟然灌入了口鼻中!被冰冷的河水一激,我的頭腦才稍微清醒過來,只是本能地抓緊了休的身體。冰冷的河水卻仍不斷地湧入我的口鼻,我慌亂中只是嗆咳,根本不能夠屏住氣息,胸中又冷又痛,死亡的陰影在我的心頭遽然擴散,恐懼到極點。



忽感鼻子被人捏住,雙唇被柔軟的東西封閉,終於不再有冷水灌進我的肺裡了。我雖然還是胸口痛得要命,卻清楚地意識到,休是用她的唇封住了我的嘴。那冰冷柔軟的觸感,她口中的芳香,是如此微妙動人,即使身周儘是死亡的陰影,我仍驀然平靜了下來,心中溫煦彷彿有一團火焰,身體的痛苦似乎也抽離了出去。



我們沒在河水中被湍急的水流衝了出去,休抱著我盡力地浮出水面時,追兵的火把已經看上去小得像一些星星。她這才放開了我的唇,肺部殘留的水使我又開始激烈地嗆咳起來。但總算可以自由地呼吸,我忽然感到生命的珍貴,邊咳邊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脖頸,激動地道:「休,我……我……」我想說,我愛你。



可是我的手在她的背上抓到一截東西,冰冷刺手的,根部有黏糊糊的溫熱液體還在冒出來。我急忙探頭一看,一支折斷了箭簇的箭正插在她後背,我忍不住驚叫一聲:「你中箭了!」



她笑得很勉強:「不要緊。泅過河去就安全了。」



我心痛如裂,她剛才要保護我不讓我跌傷,竟被那一輪連珠箭所傷。箭在我們滾動的時候折斷了,也看不見究竟刺進她的身體有多深,但她微皺的眉,蒼白的臉色,已是明證。父親的箭從來都可以射穿箭靶的。



她顯然傷得不輕,剛才在水中我卻還一個勁兒地攀扯著她,難為她竟還能顧得上替我遮掩口鼻,我心中一酸,渾忘記自己不會水的事實,連忙放開了她只想著減輕她的壓力,僅這一瞬間便被水流衝出去尺餘。



她一驚,手臂暴伸,牢牢扣住了我的手將我拉了回去,斥道:「你幹什麼?被水沖走了我可沒力氣抓你回來。又不會水,還不給我老實待著,抓緊!」說罷咬牙用另一隻手盡力劃起水來。



眼看著她面色雪白,眉頭緊鎖,額頭上不知是水花還是汗滴,還兀自拚命划水,我不禁深恨起自己為什麼不會水性來,連想為她分擔些壓力都辦不到,反倒處處拖累著她。



黑沉沉的河岸在對面橫亙著彷彿天邊一般遙遠,我們被水流不斷衝向下游,那些岸上的火把早看不見了。我們這樣泡在水裡,休的傷口仍在不斷地出血,隨著她划水的動作,我甚至能夠聽到箭矢在她體內與骨骼摩擦的咯咯聲。她雙目半闔,眼神飄忽,神志已經陷入半昏迷中,卻硬是憑著一股意志勉強支撐著重複划水的動作。只因她知道,一旦她停下來,我們兩人都不免葬身於這冰冷的河水中。



我心中的惶懼無以復加,難道這就是我們的結局?難道我錯了?如果當時在長巷中我就留下來,休可能已經成功逃出了父親的搜捕範圍,如果不是我堅持要泅渡恆河,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,她也不會受傷。都怪我,一切都怪我。



如果沒有我的負擔,也許她可以游到對岸……



我淒然地看著她慘白的臉,伸手去摳她緊拽著我的手指。



她的眼睛遽然睜開,狠狠瞪著我,目光是我從未見過的凶悍:「你又在幹什麼?」



我哭道:「你放開我,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會死!沒有我,你就可以游上岸了!」



她抓得我更緊了,牢牢將我扣進懷中,吼著我:「你腦袋撞壞了?我會讓你淹死?誰說我游不到岸上!你再亂動,等我游上岸就把你交回給你父親,讓他把你嫁給該死的亞里罕度去!」



我震駭地望著她大汗淋漓扭曲的面容,這甚至又比她要殺康基費蘭時更凶狠些。



她不再言語,只是大力地劃著水,似乎那水就是她的死敵,她將滿腔的仇恨都撒到了水裡面。



岸一點點地靠近,這個過程彷彿有千年那麼久,而休的神色也愈來愈疲憊,划水的手愈劃愈慢,呼吸愈來愈沉重急促,唯一力道不減的只有那只抓著我的手。



我的腳忽然似乎觸到東西,繼而整只腳撞到了一個堅硬的物體上,生疼生疼,但我卻由不住欣喜若狂,應該是礁石!我們終於到岸了!



抱著我的休卻緩緩鬆了手,向水中沉下去,我急忙托住她的身體,拽住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岸上涉去。好不容易拖泥帶水半拖半抱地把她弄上了岸,我喘著粗氣再也站立不穩,一下也帶翻了休,兩人一起摔下地去,半截身子仍浸在水裡。她人事不知,重重壓在我身上,痛得我悶哼一聲。



隱隱聽得她喃喃道:「別怕,我會保護你……」氣若游絲。



我不禁悲從中來,如果要你拿命來做保護我的代價,我寧願被父親射死,被水淹死……只盼,你能平安無事……



急忙將她平放在沙灘上俯臥著,小心檢視起她的傷口來。傷口已被水泡得發白,加上她劇烈的動作和箭桿的摩擦,周圍的皮膚更是慘不忍睹。但我什麼工具也沒有,連她的逐日劍也在泅渡恆河時失落在了河裡,不要說拔出箭來,就是探查傷口究竟有多深也辦不到。而這周圍一片荒涼,半點人煙也沒有,更別提找人救助了。



我只能在岸上近處拾了些柴火,學古人鑽木取火,折騰半天,磨得兩手血跡斑斑,好不容易才生起一堆火來。將休抱到火堆旁邊,烤乾她潮濕的衣服。



但她還是發起燒來,雙眉緊蹙,渾身火燙,冷汗遍體,輾轉反側,胡言亂語著。



我隱約辨出這麼幾句來:「父親,原諒我,原諒我……」



「不,不要殺……放了他們……」



「安東尼……安東尼……回來……」



我渾身一顫,心中酸澀,她深心中念念不忘的,畢竟是那個人,只是那個人。淚就那麼不受控制地滾出了眼眶,漫溢在臉上。



面前黑沉沉的水面,彷彿一張深不見底的巨口,幾乎將我的靈魂吸乾,我就如一段失去了生命的枯木,呆呆地坐著,坐著。



良久。



「麥姬……麥姬……」



我霍然一驚,向她看去:「你醒了?」



卻得不到回答,她仍是蹙著眉,一臉痛苦,喃喃著:「麥姬……」



我怔住,她,她昏迷中,還念著我的名字……



心中巨浪翻覆,一個浪頭間,早已面目全非。原來你並非無情……



我俯視著她痛苦不堪的面容,心中酸甜苦辣,但你為什麼會這麼痛苦?你告訴我,什麼讓你這樣痛苦?



一陣悸動野火般蔓延過心田,我猛然俯下身去,狠狠地親吻她緊蹙的眉心,緊閉的眼睛,毫無血色的冰冷唇瓣……



天邊已經開始泛白,她絲毫沒有甦醒的跡象,火一般的體溫也絲毫沒有降低。我抱住她淒惶絕望地衝著她大叫:「你醒過來呀!你不是那麼堅強嗎?你不是要保護我嗎?那你為什麼還睡在這裡?你快醒過來呀!休……休……」我已經不能辨認那嘶啞的聲音,竟是屬於我。

  暱稱:yuhan85223 IP:218.167.231.*   發表日期:2007/12/2 下午 09:17:30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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